第54章(1 / 2)

笑春风 一枚铜钱 2919 字 29天前

白水目光极冷,紧盯着他,盯得沈卫痛哭,“大人饶命,我不想死,我当时是一念之差,是金富贵他们的主意,我真的动手。”

苏云开默然片刻,才道,“你杀苏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也害怕?她才十六岁,十六岁,正是一个姑娘大好的年华,可是你们为了一己私欲,将她折磨致死。她哭求你们放过她的时候,你们有没有想过放了她?没有,你们满足了自己的□□,还剥夺了她的性命。她才活了十六年,她的兄长也痛苦了十六年……”

他不知道苏家兄弟是怎么从流放地回来的,可是十六年都不忘那痛苦,还要回京报仇,那种恨意,哪怕是过了六十年,也无法放下。

沈卫越是哭求,他就越是觉得恶心。他经手过那么多案子,这桩案子最是让人沉重,只因苏家兄弟的目的,太过让人悲悯。

虞奉临生怕他再牵连自己,趁着沈卫叩头求饶,一个闪身,从门前离开。白水避之不及,侧身闪时被他撞了胳膊,脸色瞬间惨白,眉头紧拧。虞奉临稍稍停步,看了他一眼,那俏脸苍白,神情如故,似乎刚才的疼痛只是个错觉。他低眉微想,那沈卫的声音紧跟在后,没有多想就急忙离去了。

站在白水身后的秦放也在方才一惊,立即上前用绳子捆住沈卫,只待桥梁修好,押送府衙,“我会喊几个人一起看住他的,姐夫你们去休息吧。”

苏云开点头,想着明月的药也要重新换了,就带着明月去找药。

两人离开房间,穿过院子,因快近黄昏,山顶气温下降得很快,傍晚微风轻拂,两人都觉得微冷。其实从知道这个案子以来,两人的心就沉甸甸的,冰凉得很。如今眼见沈卫罪名将定,心才回暖。

沉思中,站在院子里的两人,入了他们二人眼中。

不过三十四五岁的人,可从面相看来,却苍老得近四十了。

不同的是,先前在人群中平静而淡漠的两个男子,现今却多了几分和善笑意。

“苏大人,谢谢你为秀秀平反,还她一个公道。”

苏云开眉宇未展,看着那口技了得的说书人崔修,看着那琴艺超群的乐师赵康,心情更加沉重,“如果没有你们给我的证据,我也没有办法那么快让沈卫认罪。”

☆、第76章 山庄鬼影(十五)

第七十六章山庄鬼影(十五)

即使已经把凶手抓住,说了这个“好消息”,眼前的两人脸上仍没有露出喜悦,只是还是那样笑着,淡得让人看着不忍。

他们是要让凶手伏法,可是即便抓到了凶手,他们的妹妹也不会回来了。

如果可以,他们只要相依为命的妹妹回家,而不是只剩为她报仇的机会。

他们苦练技艺,从来都不是为了报仇……

苏云开的心情也并不轻松,起初只是隐约猜到凶手要害的只有他们真正要杀的人,而不会连累别人。只是最终确定他们所要做的事时,他才改变了策略——他们不想就这么让沈卫轻易的死去,要让他活得痛苦,至少在处决前,不让他心安的过。而且更重要的是,如果沈卫就这么被杀了,他们苏家的冤屈,也要被埋葬在十二年前。

他们的妹妹没有偷东家的东西,他们也并非是犯事了才被流放的。

“逝者已逝,你们也痛苦了十二年,从这件事走出来吧,往后日子还长。”

不但是崔修赵康,就连明月都十分意外,看着苏云开不解,和她说律法不能被破坏的人,如今的意思是要放他们走?她有些不确定,“苏哥哥……”

苏云开对她轻轻摇了摇头,明月了然,他真的有意放他们走,哪怕他们不出面,沈卫也必死无疑。

提律法的是他,触犯律法的也是他,苏云开觉得自己枉为朝廷命官,可是他又实在不能去送苏家兄弟进大牢。

“苏大人果然是个好官,可是……我们不能这么做。”崔修淡然答道,“手上有三条人命的我们,如果逍遥法外了,那跟他们,有什么区别?我们从决定报仇开始,就没有想过要逃。被流放的时候,身边每天都有人死去,当时我们想的,便是活下来,给秀秀报仇,报完了仇,我们就去陪她,免得她在下面害怕。秀秀她……胆子小。”

听到最后,明月顿时落泪,心中对沈卫几人的恨意原本就深,而今真是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只因他们的贪欲,毁了苏家三兄妹,他到最后却还是觉得自己没错,妄想用钱来掩埋这件事。

肮脏!

赵康也说道,“其实如果当时你对我们的阻碍太大,我们是想除掉你的,因为你是个官,我们对官员没有好感,觉得你们都是一路货色。可是后来你去看金富贵的尸体,你说的那番话,让我们改变了主意。”

崔修继续说道,“沈卫该死,可是我们不想让他轻而易举的死去,那样太便宜他了。我想让他遭受秀秀生前遭受的碎骨之痛,但后来我们觉得,这样的话,他根本得不到应有的报应。这种事应该让更多人知道,否则或许还会再出现第二个秀秀,十几年后,再出现我们这样的人。”

“所以你回到山庄,被关进那间屋子后,我们把证据给了你。你没有让我们失望,多谢……苏大人。”

苏云开收到从屋顶丢来的东西时,也吃惊不小,他更没有想到,苏家兄弟愿意将证据交托给他,“如果你们觉得是因为你们相信了我,我才不送你们去官府,那你们猜错了,在你们自首之前,我就已经知道谁是凶手。”

崔修一顿,“那你为什么不指认我们?”

苏云开承认自己有私心,只是考虑得更多的,也是想让沈卫由律法处置,真正还苏秀一个公道,慰藉她在天之灵,“真正的凶手还在人间自在,我怎么能先抓你们?”

“可我们明明很小心,没有留下破绽。”

“崔修你是个厉害的说书人,你的口技从第一天就显露了,而当晚我们一起准备下山,你走在最前面,还拦在了断桥前。因时间问题,桥没有断开,你便用口技制造出有鬼婴伐木的声音,使得我们退后,不敢靠近。那断桥的‘嗞嗞’声,便是你所发出的吧?”

崔修没有否认,“的确是。”

“当血淋淋的傀儡娃娃和死者每次都以相同奇异的姿势出现时,我就知道凶手不是在单纯的杀人,而是要向我们传达什么。直到陈班主告诉我,凶手在杀死金富贵时,曾提及了‘秀秀’这个名字,恰好白捕头是府衙里的人,所以问了她,这才知道十二年前池塘沉尸案里的姑娘,就叫苏秀。”苏云开叹道,“我让白捕头假扮凶手去刺杀沈卫,也是因为知道他已经因你们的步步紧逼而紧张到了极点,再有人刺杀到家门口的话,他很可能会崩溃,继而来找我抓凶手,为他除去后患。”

崔修和赵康默然。

“金富贵的床柱上有银色刮痕,那断桥上也有,我一直在想那到底是什么,后来看见你,我才想起来,那应该是你指上所戴的拨片。”

赵康微微抬手,身为乐师,长拨琴弦,硬而锋利,容易割手,所以常以拨片轻撩奏乐。拨片以铜、铝为主,苏云开起先以为那是银,其实并不是,而是赵康以铝制成的银片,套在指上,用时取下,如此不易丢,又易保管。

“金富贵死时,我们已经五人一屋,只因金富贵心高,不愿和下人同住,因此一人进屋。那晚你和崔修同三位姑娘住一起,但她们曾言,中间有垂帘,屋里又没灯火,看不见你们。只是你们低语了半宿,所以知道你们在屋里。实则当时只有崔修在,模仿你的声音以口技欺骗了她们。而与此同时,你潜入金富贵的房间,将他迷晕拖走,杀死在下山的通道附近。”

赵康没有否认,“他死有余辜……”

苏云开坦诚道,“在我们被渔网困住的时候,我的确是想回山庄揭穿你们。可后来沈卫发疯,将我关了起来。再后来,你们找来,将证据给我。”

无论是他们先选择相信他,还是他先选择相信他们,最后想做的,都是将十二年前那个凶手送入大牢,定他罪名,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而他们两人的结果如何,如今已经变得不重要了。

只因不想和沈卫一样,杀人遁形,所以在为苏秀复仇之后,他们选择了自首。

崔修和赵康离开院子后,苏云开又是长久的沉默,心头沉重,直到明月轻轻晃了晃他的手,他才回神,看着身旁人,忽然觉得人活一世,更该珍惜眼前人,平平淡淡,未尝不好,至少喜欢的人就在身边,能听见她的声音,握住她的手。难以想象哪日会阴阳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