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1 / 2)

锦堂香事 浣若君 2525 字 19天前

而在关外,王金丹这个叫老爹压着习文的纨绔正在大叫:“爽,真他娘的爽,老子就该托生在这马背上,谁他娘要读书滚去读,老子从此,弃笔从戎。”

*

城楼上的苍鹰看够了战争,跃空而去,越过一重重崇山峻岭,一路向北,褐黄色的大地,祁连雪线越来越远,它于空中长啸着,尖叫着,愈飞愈高,愈来愈疾,向一道乌黑的闪电,于初升的红日下迅疾而过。

于褐黄色的山脉间投下一道长长的掠影,越过山岭,骤然开阔的一片大平原。

祁连山清澈的水流奔而下,于阳光下泛着透亮的光泽。

这便是宁远堡。

脚下的大路上是一队于这塞外戈壁滩上长见的马邦,马匹皆膘肥体状,马上之人皆是凶神恶煞之辈,马蹄腾开,激起一阵浓烟,正在疾驰之中。

苍鹰落在一架正在疾驰的马车之上,不过旋即,因为跑的太快,长时间的颠抖,马车旋即就散成了几大块,一个身着青袍,披头散发,被反剪着双手的男子于其中滚了出来,倒栽葱在地上,吃了一嘴的土,脸都叫泥土给蹭破,艰难的爬了起来。

旋即就有人扯着头皮将他拽了起来,吼道:“走,快走。”

这穿青袍的年青人也不说话,艰难的爬了起来,旋即叫人扔上马匹,骑兵队伍于是又跑了起来。

苍鹰一直逐着马邦,便见对面的来路上,另有三人,站于来路上。

为首的男子,穿一件青面直裰,头束青布,瞧打扮,当是个书生,但他面貌阔朗,两颌胡茬横深,眼眶略深,瞧着大约昨夜没睡过,不过双眸之中神彩翼翼,目光柔和,光瞧面相,当是个大明国中最普通的读书人。

苍鹰之所以如此判断,是因为他手中还夹着一本《孟子》。

而他身后,站着俩扎头巾,穿短衣,丑到没眼看的书童,加起来,至少得有五十岁。瞧面相,一个痴呆一个愚笨,简直俩傻子。

一个书生,带着俩傻子,就在这儿拦路了。

书生自然是陈淮安,而俩书童,就是齐高高和骡驹了。

“好汉们,小生想要前往宁远堡,迷了路,但不知好汉们可知,要往宁远堡,该如何走?”陈淮安上前一步,高声问道。

马上被押解的青袍男子,是二皇子朱佑镇,而押解他的,为首的自然是羌人大土司貉台。

貉台策马而出,话也不说先亮刀,瞧着对方不过一个弱书生,对着陈淮安的脑袋便砍了过来。

苍鹰的身影于陈淮安身上掠过,他犹还笑着说:“好汉,我也不过个读书人,你这又是何必……”

一个穿着直裰,手里持着书的书生而已,这种十万火急的路上,处理个把人,就跟割葱一样,所以貉台亲自出手,刀就砍了过去。

谁知对面这书生袍帘一撩,于身后抽出一把亮堂堂的,二尺多长的杀猪刀来,躲过貉台的砍刀,往前两步疾奔,直接朝着他胯下的马砍了过去。

短小,精悍,刀柄特地加长,钢柄上用树脂雕出细密的凹槽,以增加持刀者对于刀柄的控制力,积蓄了所有力量的一刀,扬空劈下,头颅高昂的马匹一声长嘶,血溅三尺,带着马上的貉台一起失去平衡,摔倒于地。

整个河西最大的羌人土司,居然就这样摔到在了土里,啃了满嘴的黄土。

陈淮安瞧着上百人的队伍围了上来,刀往身后一背,连连儿的笑着:“好汉们,何必打打杀杀,小生也不过个读书人,你们这又是何必?”

能在打完马邦的老大之后,还笑的跟个傻子似的,那肯定就不简单。

马邦番子们觉得,自己怕是碰上刺儿头了。

旋即环形阵势摆开,将陈淮安三人团团困于中央,马匹整个儿跑了起来。

于远处望,青天如洗,荒野苍凉,一股黄烟越腾越高,半个时辰后,黄烟阵中踉踉跄跄跑出两个人来。

齐高高和骡驹。

齐高高背着拼死救出来的朱佑镇,骡驹持刀断后。

而挑起事端的陈淮安,是马帮们追逐的焦点,还在马阵中撕杀。

俩人从马阵中突出来,跑进一片白杨林中,把朱佑镇架到马上,齐高高抹了把脸,吼道:“骡驹,犹豫甚,快走。”

骡驹持着把刀,还想冲回去:“二爷还没回来了,咱们如何能走,让这人先走,咱们救二爷去?”

齐高高急眼儿了:“便他死了,罗家大姑娘也有我了,不跑,你要等马邦的番子们吃了你?”

说着,他翻身上马,将好容易解救出来的朱佑镇一拖,转身就跑。

骡驹连着吼了几句没良心,跺了跺脚,遥遥瞧着一片乌云飘过来,一咬牙,又朝着黄沙漫天,马蹄疾走的战场冲了过去。

这时候陈淮安也逃出来了,正在戈壁滩上玩命的奔跑着。

他身上所受最重的伤,是左臂上一道深及三寸的口子,肌肉整个被拉伤,几乎划断一条胳膊,是他在抢夺朱佑镇的时候受的。

叫骡驹拖着跑了几里路,俩人躲进河里,一人含了一根麦管子透气儿,才能躲得过马帮的追兵。

骡驹不比齐高高是只总想抱窝的大杜鹃,老还想着人家娘子,是真心实意拿陈淮安当好哥们,瞧着陈淮安一件袍子上满是血迹,抹了把脸上的泪,颤声问道:“二爷,你咋样?”

陈淮安从水里凫了出来,啐了口泥沙,道:“骡驹,过来仔细瞧瞧,你二爷我脸没破相吧。”

骡驹瞧着他一脸胡子横生,两颊深陷,瘦脱了相,蜕光了毛的野狗一样,点了点头:“瞧着已经没相了。”

陈淮安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来,摊成个大字在河摊上:“那完了,你家嫂子是不会再要我了。”

却原来,是为着这个。

这段日子,他们东奔西躲,在戈壁滩上忙着实验火器,虽说吃住都不错吧,到底因为劳苦,全都瘦脱了相。

而陈淮安的相貌,以男子来论,阔朗大气,便一件直裰,也满身风骨。可有一点不好,只要胡须长一点,瘦一点,真真儿的马瘦毛长,又仓惶又寒酸,再兼他昨夜一夜从凉州府奔赶至此,又受了伤,简直惶惶然如丧家之犬。

骡驹瞧他伤心成这个样子,只得又违心的夸了两句:“大哥的相貌,没得说的,就连方才咱们救的那位公子,于逃跑之时,还不忘赞您,虽说一介书生,但相貌堂堂,顶天立地,一瞧就是能成大气之人。”

陈淮安苦笑了笑,一把掰上骡驹的手腕,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