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显然是想借此保命,然而他话音刚落,翠烟突然直起身子笑了起来,答非所问道:“突然想起来,我好像还未与你做过自我介绍。我叫翠烟,师承……”
女子笑得风情万种,脸上的凝重冷肃顷刻间荡然无存,令千毒子莫名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这预感就变成了现实,“空山老人”四个字如同惊雷般劈下,劈得千毒子笑容崩裂,整个人都僵住了。
空山老人。
他的嫡兄,他这一生最恨最妒也最怕的人……这女娃竟是他的徒弟!
“师傅的信上说,你有个多年未改的习惯,只要能从你手里得到一份完整的解药方子,我便能根据那个习惯准确地推断出你制造的其他毒的解法。”说到这里,翠烟转头看了身旁神色早已恢复往日淡定的少女一眼,笑嘻嘻地问道,“眼睛还辣不?快拿出方才我给你的那帕子擦一擦,会舒服点的。”
阿浓点点头,收回手中的长剑,从袖子里摸出一方淡蓝色的帕子擦了擦酸疼不已,仍在不停流泪的眼睛,好看的眉间已不见半点方才那如刀刃一般锋利的绝望与愤恨。
千毒子:“……”
他简直不敢相信,阅人无数的自己竟被两个小丫头片子给忽悠了!
翠烟看了看他,没什么诚意地安慰道:“不必难过,不是你眼瞎,而是阿浓演技过好。”
千毒子:“……”
谢谢哦,并没有觉得开心一点!
☆、第102章
第102章
出了地牢, 二人并肩往回走。
“这人心思虽歹毒,然于毒术上确实有几分真本事, 幸好你多留了个心眼, 不然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如水的月光将身影拉得很长,翠烟敛了笑意,有些后怕地摇了摇头。
“你莫要怪我多疑才是。”真的解药方子已得手, 阿浓心里如释重负, 脸色也好了许多, 她侧头看着翠烟,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我自小便是这样的性子, 做事总比旁人多思几分,尤其此事又关乎秦时的生死,我……”
“这是什么话?”不待她说完, 翠烟便佯怒地嗔了她一眼,“莫非我在你心里竟是这样小气的人?”
“自然不是, ”见她真的半点儿都不介意, 阿浓微微一笑,“只是你不在意是你心胸宽广,我却不该将你付出的辛劳当做理所当然。”
为了做出先前那颗解药,翠烟这几天日夜忙碌,几乎没有休息过。她对她费尽了心思做出来的东西心存怀疑,即便是有天大的理由,出于基本的尊重,也该认真地说一声抱歉才是。
“你呀……”眼中浮现深深的笑意,翠烟风情万种地伸出纤长的手指勾了勾阿浓的下巴,看似轻佻的动作里带着从前不曾有过的亲近,“我好像知道为什么沈姑娘他们都这么疼你了。”
纵然表面上看着矜傲冷淡,难以接近,可只凭这细腻体贴,待人以诚的性子,便足让人愿以真心与她相交了。
阿浓微愣,随即目光柔和地笑了起来:“是我生而有幸,得以遇见他们。”
翠烟也笑了起来:“遇见你也是他们的幸运,尤其是秦时,此番若非你机智地想出了这个妙计,从那老头儿嘴里诈出了真相,他还不知会怎么样呢。”
“也多亏了你师傅的及时来信,不然此事也没有那么顺利。”说到秦时,阿浓便想起了先前自己拿着翠烟给的解药急急走到床边准备给秦时喂下时,心中莫名涌出的那股强烈不安感。她不着痕迹地舒出一口气,将心头所有的庆幸与后怕全部压了下去。
没事了,真的解药方子已经成功拿到手,他很快就会平安无事了。
***
两日后,翠烟将新制成的解药交给了阿浓。这一次阿浓心里一片宁静,并没有再生出任何不安来。她郑重地将那颗拇指大小的黑色药丸喂进了秦时嘴里,这便守在床边寸步不离了。
“姐姐,哥哥什么时候会,会醒?”一旁秦临紧张又期待地问翠烟。
“三日之内。”翠烟答道,“他昏迷了那么多天,即便吃下解药,也没法马上就醒的。”
秦临有些失望,但想到哥哥很快就会好起来,一双墨玉般的大眼睛便又忍不住弯成了月牙儿。他有点儿想留下来看着兄长醒来,但想着自己已经长大,不好再和嫂嫂同处一屋,便又将到口的话咽了下去。
看出了他在想什么的阿浓心道小家伙真是长大了,末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柔声说道:“阿临去陪着娘,你哥哥这边,他一醒来我立马使玉竹去叫你,可好?”
秦临自是应好,可他没想到,自家从不曾打过诳语的嫂嫂却头一回“食言”了。
“我答应过阿临你一醒来就……唔……”
剩下的话被人尽数吞进嘴巴,还未从激动欣喜中回神的阿浓晕晕乎乎地承受着,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
目光瞥见外头刚蒙蒙亮的天色,少女迷迷糊糊地想,她不过就是做了个被大山压住的噩梦,怎么一睁眼就变成这样了呢?
***
到底刚刚醒来,身子还虚着,秦时没一会儿就折腾不动了,他没有再做什么,只是侧头轻咬着少女精致白皙的耳垂,浓重的呼吸一下一下落在她的颈窝里,灼热而鲜活。
青年无力的身子就这么压在她身上,很沉,可阿浓也没有动。她闭着眼,双手紧紧环着他精瘦的腰,待意识彻底清醒,方才挤出一句略带颤抖的话来:“你醒了?有没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有。”刚刚醒来,秦时的嗓子很干,声音因此带上了几分涩,但他在笑,笑声低哑好听,熟悉得叫阿浓眼睛一下子酸涩了起来,“这里,不舒服。”
阿浓一听便紧张地抬了头,可等反应过来他说的“这里”是指哪里后,却突然沉默了下来。
“阿浓?”见她久久没有做声,秦时努力撑着虚软的胳膊微微抬起了身子。就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一看,身下媳妇儿的脸上已是水光一片,青年心中一紧,当即没了耍流氓的心思,费力地抬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急急说道,“莫哭莫哭,我没事,我回来了。”
听了这话,原本还只默默流泪的少女顿时再也忍不住呜咽出了声,她用力抱紧身上的人,如同溺水之人抱着浮木,带着一种不到生死尽头不放开的决绝。
秦时的心瞬间变得又酸又软,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也不知道这些天她是怎么过来的,但无论是自己虚弱无力的身子,还是她消瘦了许多的面庞,都让他明白了这段时间于她而言会有多么难熬。
“嘘……不哭了,乖,没事了,我回来了,没事……”还未没完,便被突然抬起头的少女一口咬住了肩膀,秦时浑身肌肉一绷,却愣是没有做声,只心疼地摸着她的脸,继续柔声安抚。
不知过了多久,阿浓失控的情绪终于一点一点平静了下来。口中已满是铁锈味,她心下一紧,飞快地松开咬得死紧的嘴巴,伸手摸了一下。
果不其然,已经肿了。
阿浓沉默,片刻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小心地将压在自己身上的青年掀了下去,然后坐起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