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迟早会知道。”任广贤说完这句,停顿片刻,又重复了一遍,仿佛在安慰任遥,但更像在安慰自己:“他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当年的稚弱少年,有些担子应当能担起来了。”
任遥低了头,轻声道:“再等等,晚些让他知道,好不好?他刚刚当上丞相,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让他再快活些日子吧。”
“阿遥,你太天真了。”任广贤道:“这么多年了,你当真以为南弦毫无怀疑吗?旁的不论,当年他离开长安多半是因为此事,可他回来之后面对我们却绝口不提,什么都不问,除了他觉得我们有事瞒着他,还能有第二种解释吗?”
任遥默然,她想起了在清泉寺时文旌那如昙花一现般的软弱和无助,突然有了更深的解释。
文旌身前有一道屏障,屏障内是他,而被隔在屏障外的除了他的敌人,还有与他相伴十年的亲人。
这些觉悟如沉重块垒压得任遥喘不过气来,恰在此时,曾曦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老爷,小姐,外面来人传信说二公子被人刺伤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多人都反应我短小2333333,今天先这样,明天加更!
第13章 旧人
文旌是被江怜和扶风搀着回来的。
其实伤在左臂,并不十分严重,太医已仔细包扎过,都说没有大碍。
这伤的起因自然还是镇远将军舒城的杀妻一案上。
文旌命人知会京兆府向舒檀提取了口供,舒檀是有备而来,针对当年事保留着重要的物证和人证,证据严密毫无破绽,京兆府依据律例,必须要去镇远将军府拿人。
但凭一个四品的京兆尹想去二品将军府拿人,显然欠些力道。因此京兆尹将文旌搬了出来,声称此案丞相已亲自过问,他京兆府所为不过是奉命行事。
舒城是武将出身,脾气刚硬,再加上他是魏太后的心腹,后台硬底气足,当即找上了凤阁,去向文旌要说法。
两位上卿闭起门来说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只知后来舒城暴怒,拔剑将文旌刺伤。
……
任遥端着血燕羹走到文旌门前,刚想敲门,听到里面传出扶风气鼓鼓的声音。
“那舒城是什么东西,若要真刀真剑的来比试,恐怕在大人手底下三招都过不了,凭他竟能伤到大人!”
江怜的声音比扶风低了许多,也温和耐心了许多:“舒城是二品镇远将军,掌握京畿重权,又是魏太后的心腹,想要拿他不容易。若非是擅闯凤阁,刺伤丞相这样的大罪名,足以惊动禁军,恐怕舒城现下已安然无恙地回他的府邸了。”
扶风疑道:“可是……大人不是说舒姑娘那边的证据很足吗?”
“古人云,子为父隐,父为子隐,状告亲生父亲本就艰难,更何况牵扯的还是令众人讳莫如深的铁勒可汗,想要立案查舒城,哪有那么容易?再者说,魏太后会保他的。”
任遥全听明白了,原来文旌的这一处伤是故意受的。
她低了头,只觉心仿佛绞了一下,强迫自己沉定下来,调整出一个恰当微笑的表情,才探手出去敲门。
里面很快应答:“进来吧。”
任遥推门而入。
扶风依旧对她表情不善,江怜倒是可心,立即上来从她手里把朱漆盘接过去,将里面的瓷碗端出来,试了试温度,递给文旌,道:“是血燕呢,我听说这东西大补,大人快喝了吧。”
文旌刚接过来,便听扶风嚷道:“慢着。”
他熟练地从袖中掏出一根银针,要往文旌的碗里探。
银针尖部刚要浸入汤面,文旌却端着瓷碗微微偏身躲开了。
他没说话,只是神色清冷地剜了扶风一眼,仰头将碗里的汤一饮而尽。
扶风站在原地,维持着捏银针半抬胳膊的动作,愣了片刻,随即怒目瞪向任遥。
任遥被他这么一瞪,后背倏然森森发寒,心想若不是文旌和江怜还在,凭他眼里的憎恶狠厉只怕是要上来打她了。
任遥觉得自己很无辜。
自他们入府已来,她自问尽心尽力地招待,未曾有半分敷衍慢待。江怜和金明池还好,只是这个扶风怎么就这么恨她?
他身上那股狠劲儿,好像自己抢了他的什么重要东西一样。
他这么蛮横不讲理,若是外人,任遥是连搭理都不爱搭理的,可他偏偏是文旌的心腹,这些日子以来她看在眼里,扶风对文旌可谓是忠心不二,全心全意地护着他。
这般,倒是要不看僧面看佛面了。
任遥低头想了想,有意缓和关系:“对了,我见你们每夜都要守在二哥门外,辛苦得很,也冷得很,所以找来了人要把二哥的卧房改建一下。在正间外砌一间小间,在小间里摆几张床榻,这样你们夜里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扶风当然不领情,横眉冷目,看样子就没什么好话等着任遥,他刚要说,被江怜捂住了嘴。
江怜将眼风投向了文旌一扫,满含警告地瞪扶风。
文旌刚将瓷碗搁回漆盘里,随手重新抱起了手炉,仰头冲着任遥温和一笑:“如此甚好,只是要辛苦阿遥了。”
任遥摆手:“不辛苦,不辛苦,请了外面的人来建,我只要看着就行。哦,对了,会选在白天你们去上朝的时候来建,绝不会打扰到你们。”
那边扶风终于挣脱了江怜,碍于那两人的威视,不敢直怼,忿忿地将头扭到一边,“谁稀罕。”
大家自然很有默契地都当没听见。
文旌让扶风和江怜先出去,独留了任遥。
他左臂有伤,虽没有吊起来,但终归活动不便,以一个很别扭古怪的姿势蜷在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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