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林修然被李承瑛刺到了胳膊,他一时吃痛,后面的话便顿了顿。
李承瑛道:“阿彦,你跟他这种良心坏透的人有什么好说的?快起来,让我杀了他,以泄心头之恨!”
林修然受了伤,动作不似刚才那便敏捷,可程彦的态度不明,他只能忍着痛,向程彦分析利弊。
程彦听了,眉头轻动,对李承瑛道:“三哥,他的话有一定道理,你先把剑放回去。”
戏看到这,便差不多了,再不收场,林修然怕是真要被李承瑛杀死了。
林修然若是死了,她去哪给大军弄粮草?
“他的话有屁的道理!”
李承瑛仍在气头上,说的话也粗俗得很,手上的动作更是不曾停,一心要杀林修然。
程彦秀眉微蹙,道:“三哥,你再这样,我就恼了。”
李承瑛见程彦动了怒,犹豫片刻,不敢再继续,动作停了下来,气哼哼地把剑丢在地上,往边上一站,双手环胸,背对着程彦道:“再这样下去,我才是真的恼了。”
“你没有上过战场,根本不知道粮草对战士的重要性——”
“我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你才不能杀林修然。”
程彦打断了李承瑛的话,道:“旁人不知道我,你难道还不知道,我何时与你一样,做过不靠谱的事情?”
这句话虽有变相贬低李承瑛之嫌,但却是大实话。
天子那么多的儿子,数李承瑛最不着调,要不然,程彦也不会放着与王爷结亲的机会不要,一直阻止李承瑛与程怡庄的来往。
李承瑛也知道程彦说的是事实,冷哼一声,把脸偏向一旁,不再说话了。
程叔平有些忍俊不禁。
李承瑛为了博得程家人的好感,在程家人面前,一直是努力保持着端庄持重的天潢贵胄模样的,可到了程彦这里,便满满都是孩子气。
至于程彦呢,连说带讽,将他堵得说不出话来,二人吵吵闹闹的模样,委实有些逗人。
可转念一想,二人的年龄都不大,程彦不是十四五,李承瑛才过完十八岁的生日,正是青春年少、喜怒由心的时候。
俩人又是一同长大的,关系比亲兄妹还要好,有此行径,实在正常。
程叔平走上前去,曲拳轻咳,敛去面上极淡的笑意——眼下剑拔弩张,他的笑有些不合时宜。
程叔平道:“殿下,翁主担心军粮的心情与您一样,若林家能补齐这次的损失,那也不失一种解决之策。”
说到这,他看了一眼捂着胳膊伤口的林修然。
到底是他看走了眼,林家家风清正,竟也做出这种令人不齿的事情。
李承瑛小声嘟囔了几句,没再与程彦争论。
程叔平是程怡庄的亲三叔,他半个岳父,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再说了,论嘴皮子,他也远远不是程彦的对手。
从小到大,哪一次吵架,不是以他被程彦骂得狗血淋头收场。
李承瑛不再喊打喊杀,林修然这才敢从程彦身后走出来。
胳膊上的伤口还再不住往外流血,林修然多年不曾受过这种伤,一时间说话的声音都有些虚:“翁主,您清算一下今日的番薯,一月之内,林家将翁主的损失尽数补上。”
程彦挑眉:“一月之内?”
“大司农,您掌管天下赋税,北伐大军的粮草究竟能支撑多长时间,没有人比您更清楚。”
这只老狐狸,现在还有心思跟她打太极。
世家们的粮食都是现成的,林家又是刚做的喜事,粮食什么的都往华京调动,十日的时间,便足够凑齐军粮了。
林修然跟她说一个月,其实不过想拖延时间罢了。
打着筹集粮草的事情拖时间,主要的精力放在彻查林家酒宴上面,等一月过去了,林修然送给她的,多半不是粮草,而是杨奇文对林家下手的把柄了。
这样一来,林家不仅省了粮草,还落了一个颇为委屈的受害人形象,而她,就是那种威逼利诱坑害林家的恶人,脏水骂名泼在她身上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大军断粮,北伐无功而返,边关又要受北狄的侵害。
这便是这个时代世家们的心理了,任你洪水滔天,只要不损害我的利益,那便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世家们占据着肥沃的土地,享受极地的赋税,把持着朝政,在官场上一路晋升无阻,他们享受了大夏这么多的便利,却不愿意承担自己应该尽的责任,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才是大夏最大的蛀虫。
故而她坑林修然,一点心理压力也没——林家如今的富甲一方,是偷了大夏,肥了自己,那些东西,原本都是要上交国库的,她如今只是想了有些损的方式拿回来而已。
不止是林家,如今这些中饱私囊的世家们,她一个一个都要收拾。
反正她也不是什么好人,不用满口仁义道德,规规矩矩做事。
程彦挑眉道:“您筹集粮草需要一个月,再送至北地,又要花费一个月,等您的粮草送过去了,大军只怕早就断了粮,饿得上气不接下气。”
林修然眸光轻闪。
看来他还是小瞧了这位安宁翁主,他打的什么主意,竟被她猜得一清二楚。
那么多的粮食,他怎么可能不肉疼?
程彦道:“罢了,我还是觉得三哥的提议甚好,除了林家,我有的是时间清查林家的粮食与银两。”
林修然脸色微变,道:“翁主且慢。”
他虽然心疼粮食,可更不想让林家就此覆灭。
林修然道:“十五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