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节(2 / 2)

“没有的事。”

程彦笑道:“姐姐多心了。”

许裳靠着问棋,慢慢坐起身,挥手让殿中侍女尽数退下,蹙眉看向程彦,道:“斯年做事向来稳妥,他不杀崔元锐,多是有他的道理,你不该为我的事情与他生气。”

“姐姐,若是旁人险些将我害死,兄长却说那人另有重用,并未发作那人,姐姐又会如何处置?”

程彦见瞒不过许裳,便开口问道。

“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

许裳摇了摇头,道:“你在夜城心中何等重要——”

“可若是这种事情真的发生了呢?”

程彦打断了许裳的话,道:“姐姐会如何处置?”

许裳拧眉,这才细想此事,片刻后,她笑了一下,慢慢道:“罢了,我多半与你一样。”

每个人都有心中的软肋逆鳞。

青史悠悠,几番沉浮,引起天下大势突然转变的,往往是一件极不起眼的小事。

她与程彦,终归不是如李斯年那般绝对冷静,也绝对冷血的政治家。

她们虽在权利的旋涡中浸染多年,可心中到底保留了几分生而为人特有的柔软温情,而她在李斯年身上,却看不到任何人性的闪光点。

又或者说,李斯年本就是一个披着谪仙皮的修罗,唯有程彦,能让他恢复几分人的特质。

可说来好笑,李斯年爱程彦的,却是程彦的柔软与阳光。

世界是黑暗的,唯有程彦是温暖的。

许裳微蹙着的眉头舒展开来,道:“闹一闹也罢,只是别寒了他的心,说到底,他是为你打算的。”

“我知道。”

程彦道:“裳姐姐放心便是,我心里有主意的。”

窗外春和景明,廊下的画眉鸟在互相梳理着羽毛,潋滟春光越过窗台闯入房间,许裳随手挽了挽鬂间的发,忽而问程彦:“而今舅舅不理朝政,你有何打算?”

“裳姐姐希望我有什么打算?”

程彦眸中闪过一抹狡黠,不等许裳说话,便又道:“太/祖皇帝在立朝之初便留下了组训,说大夏江山,李姓子孙能者居之。我虽姓程,又为女子,可身上到底流着李家的血,这大夏江山,旁人坐得,为何我坐不得?”

许裳秀眉微动,讶异之色自眉梢掠过。

她与程彦自幼相识,再了解程彦不过,知程彦并非池中之物,一朝腾云,必青云而上,只是这天下九州,又岂是说拿便能拿来的?

长公主兵变之初,未必没有动过自己为帝的念头,将兄弟姐妹屠戮过半,可饶是如此,仍离那个位置有一步之遥,最后扶了自己最不适合做天子的弟弟当了皇帝。

长公主尚且如此,程彦的手段尚不如长公主杀伐果决,又怎能将那个位置据为己有?

许裳看了看程彦,没有说话。

程彦看出了许裳的担忧,笑道:“铁腕手段虽好,但不可多用,当年母亲逼宫,血染皇城数十日,天下九州为之震动,对母亲忌讳莫深。可忌讳,并不代表臣服,而母亲当年的屠城,也为今日舅舅的难以掌政埋下了祸根。”

“——朝臣大臣死伤过半,母亲只好退而求次与世家们合作,希望暂时稳住大夏基业,这本是无可奈何之事,却导致而今世家权重,皇权越发式微。”

“若大夏边关安定,母亲可以韬光养晦以图来日扫除世家,可现在,北狄虎视眈眈的情况下,母亲根本不可能对世家动手,谁也说不好,若是逼急了世家,他们会不会与北狄内外呼应,颠覆大夏江山。”

许裳秀眉越蹙越深。

程彦的话,正是她所担忧的事情。

如今的大夏,实在是个烂摊子,既要防北狄,又要除世家,稍有不慎,便是改朝换代。

程彦在这个节骨眼上,对皇位起了心思,委实算不得聪明。

古往今来,哪位亡国之君落了好下场?

更别提亡国之君是一位倾城国色的女子。

一旦国灭,必会沦为旁人手中的玩/物。

可转念一想,乱世之中,方能知晓谁是擎天之柱,长公主未来得及实现的事情,或许,真的能在程彦身上达成。

许裳复又抬眉,看着面前凤目微挑的少女。

她极美,也极有锐气,她是人间生来便雍容浓烈的富贵花,颜色艳丽,却也不容侵犯。

许裳紧蹙着的眉头舒展开来,问道:“阿彦,你打算如何做?”

她险些被她这位妹妹宜嗔宜喜的眼波给骗了。

她的阿彦,身上不仅有着生而为人的柔软,更有着自幼长于宫廷的生而狠辣。

只是她的狠,她的辣,不同于长公主的不加掩饰,被她明艳似骄阳的气度所掩盖着。

过刚易折,善柔不败。

这是她与长公主最大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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