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晋国公府与文安侯府相比,华美精致不如后者,格局疏阔大气却犹有胜之。所以由明锦柔主办的这次诗社就定在了府中的镜心湖边,花树算不上如何繁茂,只是湖光水榭十分宜人,也很有几分意趣。
作诗的规则与头一次诗社差不多,所有到场的姑娘们随意选湖景或花景,只是不要填词,只做诗就好,格律上全然随意。时间以半个时辰为限,水榭与岸边的花树之间都有设置好茶点的席位,由众人随意自行赏玩安排。
而与上次相同的,是明锦柔在最后又补了一句,若是有姐妹觉得今日才思不畅,暂歇一回不做也使得。
俞菱心等的就是这个,随着众人到水榭里大略欣赏了一下风景之后便去找了个座位安心吃茶,完全没有要琢磨几句诗句做做样子的意思。
俞芸心其实对此是有些微词的,她上回到文安侯府的时候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只顾着满心想句子,当场其实都没有太注意到俞菱心是选择了不作诗。
后来反应过来的时候诗会已经散了,她也不好说什么,只想着或者就是那日不大想写吧。可是此刻到了明家,俞菱心居然还是没有要下场作诗的意思?这也太不给主人面子了吧!
想到此处,俞芸心也有点暗暗的着急,生怕俞菱心这样的态度得罪了明锦柔和荀滢,虽然并不敢到俞菱心跟前说什么,却也免不了不时往她这个方向张望几眼。
俞菱心自然看得出俞芸心神色里的担心是什么意思,只是她却懒得理会。她此刻更留意的,是今天这场诗会的东道主人,明锦柔。
她这辈子与明锦柔交集虽然暂时很少,前世里却有很多来往,即便说不上如何知心知交,也算是非常了解的。所以今日一到晋国公府,俞菱心很快便察觉出明锦柔很有些心不在焉。
虽然是硬撑着场面上的客套与仪态,明锦柔还强自多说笑了几句,但她还是能感觉到,明锦柔必然心里有事。
但有点奇怪的是,荀滢的神色看上去却很正常,清丽柔和的面孔上满是微笑,依旧是惯常的温柔大方,而且眉梢眼角之间,全无任何的忧虑烦事。
甚至在某一两个时候,俞菱心还注意到,荀滢好像也多看了明锦柔几眼,似乎是察觉出了她心绪上有些异常。
明锦柔与荀滢是同岁,二人既是非常亲近的姑舅表姐妹,又从小一起长大,亲近交好犹胜嫡亲姐妹,明锦柔会有什么异样的心事,连荀滢都不知道?
俞菱心带着这个微微的疑惑,吃了一盏茶之后便又起身稍微来回走动了一会儿,这时候已经有想要展示急才的少女开始落笔写诗了,但大部分人还是在赏景思索,也有几个在吃吃茶点絮絮闲谈的。
过程中荀滢一直在水榭里含笑招呼众人,明锦柔则独自站在岸边的一株木槿树下,若是有人到了面前才勉强应对一下,其余时候都似乎有些出神的样子。
一心作诗的闺秀们可能会以为明锦柔是在苦苦思索今日的诗句,但当俞菱心稍微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却发现她眼角居然有些微微发红,心里的疑惑就更重了。
犹豫了一下之后,俞菱心还是主动上前微笑道:“明姑娘,我刚才衣裙上沾了些茶水,不知可否方便借个地方让我整理一下?”
明锦柔有些意外,稍稍打量了一下俞菱心的衣饰,她今日穿了一件胭脂色织锦菱花不落地百褶裙。因着颜色要稍稍深一些,花纹又密,这样一眼望过去,根本分不出是否有什么茶水痕迹。
只是若能借着这个引子离席片刻,她倒是十分情愿的。
“这个好说,请到我的院子来罢。”明锦柔笑笑,又与荀滢打了个招呼,请她多支应些,才亲自伴着俞菱心离开了镜湖水榭,往后宅自己的居所过去。
一路上两人也没有如何说话,俞菱心能感觉得出,明锦柔在离开镜湖水榭之后似乎放松了一点,可那种满心烦躁、仿佛随时都能哭出来的感觉却更重了。
很快就到了明锦柔的青虹轩,明锦柔将俞菱心让进暖阁,又命人去取了水盆巾子镜子,并一件新做的缭绫裙子,请俞菱心随意整理打点,随即便回了自己的闺房,叫人打水洗脸,重新梳妆。
俞菱心的裙子自然是什么茶渍水渍都没有沾上的,于是象征性地拿巾子沾了些水将裙摆按了按,做个样子,便在暖阁里静静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