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眸中隐含笑意,脸上却有期待和神秘,仿佛是要跟他分享秘密一般。裴岩从没见过这种模样的她,一颗心仿似被羽毛轻轻拂过一般,酥酥的,痒痒的。
他并不排斥这样的感觉,只轻轻“嗯”了一声,随她进了樨香院。
周幼宁亲手给他奉了茶:“侯爷,我得求你件事。”
“你说。”裴岩接过茶来,神情如常,“一家人,不用说求不求的。”
“我找到了我不是宋元婧的证据,想请你去看一看。”
“嗯?”裴岩眉梢微动,“在哪里?”
“在厅堂,在宋家大少爷嘴里。”几乎已经能预见未来幸福生活的周幼宁此刻心情好极了,她眸中笑意盈盈,“他上次见我,当着别人的面,叫我妹妹。只剩我们两人时,他叫我表妹。可惜当时没旁人在,我也没人证。这回他又来了,我想委屈侯爷在暗处听一会儿,那我之前所说的是真是假,岂不就一清二楚了?”
裴岩只定定地望着她,没有说话,心里却想,若真如此,那也不是什么坏事。现在的关系,到底是有诸多不便。
她目光澄澈,尽管还没看到证据,可他内心深处,也是更相信她多一些。无它,他们接触过,他有理由相信她不是传说中那个高傲的宋大小姐。
见侯爷迟迟不语,周幼宁有些心慌,她露出一点笑容,小心而殷切:“侯爷?”
裴岩点了点头:“可以。”
“那太好了,侯爷,到时候您看是直接当场叫破还是后面再清算……”周幼宁心里还有许多话,但一则担心他不耐烦,二则也担心宋元庆耐心耗尽而去。她干脆暂时全都压下,以无比信赖的语气道,“侯爷看着来就行。”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信得过裴侯爷的为人。
这整件事,她都是最大的受害者,裴侯爷对那位何姓夫人都能维护其声誉,想来不会明知宋家欺负她而坐视不理。
届时她好好求一求,他多半会帮她的。
对这一点,周幼宁深信不疑。
她这副完全信赖的模样让裴岩颇为受用,他“嗯”了一声,将一杯热茶饮下,慢悠悠道:“好。”
周幼宁脸上的笑意更浓了:“那侯爷打算怎么听啊?用不用我请他到什么地方?”
“不必了。”裴岩站起身,“你们正常说话就行,也不必特意提高音量。”
“好的。”
—— ——
宋元庆在裴家的厅堂里已经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了,若是去别的人家做客,他肯定早就拂袖离去了。可惜这是在裴家,且他尚未见到周家表妹,所以他只能耐着性子,慢慢品尝裴家的好茶。
不知不觉中,他已饮满三大杯了。
他百无聊赖之际,右手食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心里在为裴家的失礼而“开脱”。裴宋两家定亲数年,对裴家的情况他也知道。如今裴家的正经主人只有裴岩兄妹以及周表妹这个二夫人。裴岩不在家,裴大小姐跟他又男女有别,也难怪将他晾在这里。
正在他犹豫要不要改日再来时,他忽然听到了一阵略觉熟悉的脚步声。
宋元庆心里一喜,霍地站起身来,他一声“周表妹”即将出口,在看到周幼宁身后的凝翠后,又瞬间咽了下去,只理了理衣衫:“妹妹。”
凝翠神情微微一变,下意识看了看二夫人,却见其唇角微勾,分明是在冷笑。凝翠低了头,给两人斟茶。
周幼宁今日心里有了想法,自不像上次那般明显愤怒,但也不好转变太过突然。是以她冷冷地问:“你来做什么?”
因有外人在,宋元庆俨然就是一个温和有礼的兄长。他笑了笑,不去看她的眼:“听说你前段时日身体不适,父母和元朗都不放心,所以我过来看一看。看到你还好,我就放心了。家里爹娘也能安心。”
他回想着方才看见她时她的模样,可能是刚睡醒的缘故,面色红润,眼神明亮,并不像是终日郁郁寡欢、以泪洗面的样子。
看到这样的她,他的愧疚感会稍微轻一些。
周幼宁告诉过自己要忍耐,但是听了他的话,还是忍不住想冷笑。她一思忖,虽是要套他的话,可她默默忍受了,更显得反常。于是,她立时讥笑:“看到我没被气死,你就高兴了,是不是?”
正在斟茶的凝翠一个激灵,下意识看向二夫人。这一个月来,二夫人向来和颜悦色,温柔可亲,也独独在见到宋家大少时,才会如此刻薄冷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样的二夫人,她并不觉得讨厌,反而感到别样的心疼。
宋元庆一脸的痛惜:“妹妹,你!”
他想劝她忍耐,想诉说自己不易,却碍于有外人在侧,只得作罢。
凝翠放下茶杯,轻手轻脚退下。
她退出了厅堂,心脏怦怦直跳,不敢离得太近,也不敢离得太远。微风吹来,她才惊觉自己手心满是冷汗。
现在没了外人,宋大少爷真的会说出实情吗?她想,她还是希望二夫人能顺心如意的。
事实上,她刚一离去,宋元庆就环顾四周,小心翼翼又唤了一声:“妹妹。”
周幼宁坐下,冷着脸:“现在没有外人,你还要演戏给谁看?”
她心里却不由地焦急,真怕他会一直演下去。
还好,宋元庆重重叹了一口气:“周表妹,对不住,我并非有意气你,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他并没有说下去,而周幼宁却暗暗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裴侯爷能不能听清楚,想到自己这段时日所受的委屈,她眼圈一酸,眼泪便滚滚而落。
隐在暗处的裴岩,当然听到了这句话,他眉梢轻挑,心说果然如此。她不是宋大小姐,而是周家女,那么她自然也不是裴家的二夫人。这样一来,就好办多了。然而下一瞬,他却看到宋元庆拿出了帕子,往前递。
周幼宁没有接,只将头扭到了一边。
宋元庆讪讪的,手里举着帕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过了一会儿,他才放下帕子,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来:“表妹,这是三弟写给你的。他本来想看你,但是父母怕他年纪小,不知轻重,所以不肯让他过来。他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你就是婧儿。”
周幼宁垂眸,没有说话。其实她也知道,让她代嫁一事,宋家清楚内幕的人并不多,不然也不至于一丁点风声都没透露出去。年纪小的宋元朗不知情,早先在外面的宋元庆一开始也不知情。
不管怎么说,宋元庆都是宋家唯一一个来探视她并主动提出补偿的人。——尽管他给的补偿她并不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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