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端了上来,每样都很精致,份量却不多——白芷特意定下的量。白芷道:“我头回当师父,你也多担待吧。听说要言传身教,我想到哪儿说到哪儿。你以前吃穿都不大好,就不能吃得太急、太饱,肠胃会受不了。先吃这些。”
白及眼睛不时看看饭菜,没得命令还是忍住没动筷,说:“我懂的,老人们都说这样,还说病人也不能那样吃。”
“吃吧。”
白及这才飞快地扒起饭,白芷不时往他面前推推菜肴和汤:“别只吃饭!”
白及眼圈红了,低头对着饭碗碗说:“它香。”不用就着菜就香得能吃三大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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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羽师徒到的时候有点傻眼,顾清羽拣三个徒弟的时候,仨人情况都不好,也没有惨到只会吃白饭不夹菜的。
陆英有点担心白及是个傻子:“这孩子怎么只吃饭?”
商陆更直接,问白芷:“你不会只说了吃饭,他就只吃了‘饭’吧?你说句吃菜试试!这孩子忒实诚了。”
白芷道:“你没教过徒弟别瞎说!”
有人来了,白及飞快地把最后两口饭塞嘴里,以更快的速度舔了一下碗边,飞快地将碗筷放下。两手都垂了下来,右手更紧地贴着身侧。白芷说:“都怪你,吓着他了。”推了汤让白及慢慢喝。
白及道:“你、你们有事要说,我出去。”
白微笑道:“我看这孩子不笨。你先喝完汤再说,我们没有刻薄一个孩子吃饭的道理。”白及还是很快地喝完了汤,亏得顾家仆人专业,上的汤温度适宜。白微装好人的时候是真好:“外头下雨了,别出去,就在廊上蹓跶消消食,别走远了。”
白及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个人有点不好相处,看白芷点了头,才小声说:“师、师父,我出去了。”还贴心地把门给带上了。
门一关上,四人表情都变得严肃。白芷道:“大家想说什么?”
顾清羽道:“是想问你一件事。”
“您说。”
“你要怎么教弟子,怎么管门派?宗旨是什么?”
白芷没搞过帮派建设,打击黑恶势力从来打不到她,这也造成了在这方面操作上的没经验。只好参照了一点小说、游戏设定,她自己要坚持的就是:“有教无类,按劳分配,兼顾公平。”她可不想发生什么穷小子进山门被歧视然后逆袭打脸——打的还是她的脸——的事儿。
接着她又解释了一下:“凡想习武的,哪怕他是个佃户的子弟,都可以来试。这样人数会很多,肯定养不起,也不能吃大锅饭磨洋工养懒人。所以弟子也得干些营生,耕读嘛!达标的就有奖,这个标准公开。功勋点积累,种田也算、击杀匪类也算,等等。这个标准也是公开的——我还得仔细算一算,别真的弄成无底洞。大家看看这法子能不能行得通?行不通咱们再调。”
白微问道:“可以调?”
“做起来肯定跟想的会有出入,只要稳得住大局,其他的改一改又如何?要实事求是嘛。开始我会先订个总纲,别出格就好。”白芷说得很轻松,她没打算揩顾家的油,就没有心理负担。
她也希望眼前的人能给点意见,她毕竟是个外来户,这师徒几人才是土著,再好的理论也得本土化。
不过有些东西她不打算放弃,比如能上能下,多劳多得,保证最低者的生计、尊严,她还想普及个文化教育。
这么一解释,顾清羽就点头了。他反对本家原来那种森严的等级,反过来不就是白芷说的这个吗?顾家已经两百年了,一旦撒手立时会被反噬。一个新的门派就不一样了,从一开始它就充满活力。门下弟子劳作也不新鲜,不少门派都这么干。白芷与他们不同的地方就在标准公平公开,并且给每个人机会,这个顾清羽赞成。
白微想了一想,笑道:“也好。”
白芷道:“你是想说,‘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吧?那又怎么样?如果有一天,这个门派变成了一个讲出身、讲排场的地方,那就让它完蛋吧!”
顾清羽起身指着门外道:“先把‘初’做好。细务可以慢慢做,算账的本事我们还是有一些的。”
白芷笑道:“哎~明天教他读书。”
陆英道:“我使人送两本发蒙的本子来,回去请几个蒙师算了。”
白芷道:“不了,我亲自编教材!”
白微觉得她这事即便办不成,也不至于弄成个大笑话,心态也就轻松了,取笑道:“不错嘛,这就有开山祖师的范儿了。祖师,你这派叫什么名儿啊?哪怕还没选址,名字也要取出来。”
白芷道:“斜月三星洞!”
白微脚下一个踉跄:“你还不如叫水帘洞算了!”
第49章 不跪
“水帘洞湿气大, 对关节不好。”白芷认真地说。
白微一边笑一边伸出手来:“你还真想过了呀?我差点忘了,别装啦, 拿出来吧!”
白芷惊讶了:“什么玩儿就拿出来了?你要啥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要什么?”
白微抱着脑袋:“你闭嘴!你那什么计划书呢?”
白芷道:“还没写呢!”
“呸!我才不信!”白微刷地放开了脑袋,“你会没个成算?”
“真没有,刚才捡他的时候想到的,哪来得及写啊?我要是早琢磨这个事儿,早就跟你们说了, 不会事到临头再讲我要用你家武功。那不是先睡了大姑娘再说要娶人家吗?”
“呸呸呸!你怎么说话的?”商陆终于有机会表现得像个师兄了,“你一个姑娘家,算了, 这个就不提了。你现在是有徒弟的人了,你得注意自己的言行!”
白微的表情极其复杂,抬手把商陆摁了下去,认真地问:“刚想到的?一时兴起?”
二白之间的关系很怪, 他们两个都有点小心机,哪怕对亲近的人也会隐瞒真性情装得像个好人,唯独两人之间相处出奇的坦诚。大约是互相知道对方是什么货色, 也清楚自己在对方眼里是何等混球。
白芷道:“刚想到的,大概会成为终身的事业。你说我是一个爱规矩的人, 老爷子也说我连自由都是计划的。其实我一直很痛苦,我被形势推着走,从学医到习武都是如此。一旦没了推动, 我就四顾茫然了。江湖是那么的不羁, 与我这样一个无趣的人格格不入, 为了显得洒脱,我连抓阉的办法都想过了!反而让自己像只没头苍蝇。”
“现在我想明白了,以前是我着相了。我要用最无趣刻板的规划去做此生最浪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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