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2 / 2)

今日甫一看到纪云开,周月明就有些愣怔,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他逆光而来,一身玄色衣衫,神色冷凝,教她心里一咯噔,刚刚涌现出的雀跃在一瞬间退了大半 。

这并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永远穿着白衣、在她身边待了将近半年的纪云开。

事实上,在她心里,“白衣纪云开”是不一样的。除去消失前那会儿的无理取闹,他一直态度随和,性子偏软,单纯良善,还曾数次帮她。她后来习惯了他的存在后,把他划到了自己人的范围内。

他每每见了她,都是微微一笑,唤一声“卿卿”。

而眼前这个身穿玄色衣衫,称呼她为“周姑娘”的纪云开,对她而言,无疑是有点不习惯的。

周月明深吸了一口气,神情不改,声音淡淡:“纪公子。”

她略一点头,算作打招呼,从纪云开身边快速而过,一颗心酸酸麻麻,心情甚是复杂,有点失落,有点酸涩。

她勉强压下这些情绪,缓缓合了合眼睛,悄悄握紧了手里的帕子,不想自己的失态落在别人眼中。

他活着回来,很好,但他又成了先前的模样,她不免感到失望。

但很快,周月明又自嘲一笑,心说,周月明啊周月明,他变成什么样,又和你有什么相干?你先后拒绝了他,还想怎么样呢?

虽然这般劝说着自己,但她心里还隐隐有个念头:问一问他,“白衣纪云开”是怎么一回事。

纪云开偏头凝视着她的背影,眼中的光亮渐渐黯淡。

这是他“死后归来”第一次见她,她只看了他一眼,唤他一声“纪公子”,竟再无其他。

他双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也不知自己方才在期待什么。

他咬一咬牙,大步离去。

周月明鼓起勇气,刚回了头去看,却看到纪云开渐行渐远的背影。她面无表情收回了视线,全当一切从未发生过。

“姑娘?”青竹莫名有点心慌。

“走吧。”周月明垂眸,“别让祖母等急了。”

她说着加快了脚步。

今日端午节,刘氏所谓的尝鲜是尝面扇子。一见到孙女,她就笑道:“今儿去张家怎么样?快来尝尝这个。”

周月明自然事事说好,又教青竹呈上外祖母赠的小礼物:“这是我外祖母赠给祖母的。”

“哎呦呦……”刘氏直笑,“你外祖母就是客气。”她命人收下后,观察着孙女的神色,悄声道:“纪云开刚从我这儿出去,你瞧见他没有?”

周月明“嗯”了一声,如实回答:“来的路上碰见他了。”

刘氏轻叹一声:“他也不容易,沙场凶险,差点丢掉性命。还好被人救了,才活下来。伤刚好,他就回京了。他这一回回来,不会在咱们家待太久,他方才跟我说,要接他母亲出去……”

周月明垂眸听着,心里乱糟糟的,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

晚间周月明洗漱过后,躺在床上好一会儿,仍是睡不着,干脆披衣下床,去翻了鲁班锁出来反复拆解,直到很晚才去睡了。

当然,这一夜她睡得并不踏实。她竟梦到了还在西山时的场景,她一脚踩空,险些坠崖,身子被人稳稳托住。她在梦里隐隐约约知道是一身白衣的纪云开,然而转头去看时,他一身玄色衣衫,眉目清冷,隐隐还有点不耐。

她心中诧异,他却忽的将手一松,任由她坠了下去。

身体向下猛坠,她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腔:“啊——”

周月明睁开了眼睛,光线暗淡,她长舒一口气,摸出帕子轻轻擦拭额上细密的汗珠,心脏犹在怦怦直跳。

按了按眉心,借着夜色,周月明看一看沙漏,勉强估摸了一下时间,知道大约是五更前后。现在时间还早,但她却再也睡不着了。

纪云开甫一回京,就向皇帝递了折子表明情况。

他死而复生,皇帝自然要见一见他。

纪云开并非第一次面圣,也不是第一次见今上——去年三月,大军还朝,先帝在耀武楼论功行赏时,今上当时作为太子也在。

但这却是第一次在今上登基后见皇帝。

皇帝单独召见了他,端详他半晌后,笑道:“你长的还真像你父亲。”

纪云开心头一跳:“皇上见过家父?”

“当然。”年届不惑的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怀念,“朕认识他时,他比你还要小一两岁。”

纪云开没有说话,他从小就没见过父亲,他听母亲说,父亲过世时只有十八岁,皇帝如果真见过父亲,那肯定比他现在小些。

皇帝并未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如同闲话家常一般说道:“给朕讲讲你是怎么死而复生的。”

其实这些沈大将军在奏折里已然讲过,但皇帝既然问起,纪云开少不得要一五一十再讲一遍。

皇帝饶有兴致地听着,笑道:“如此说来,倒是多亏了你的救命恩人了。”

“是。”

皇帝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容:“朕听闻,你带着你的救命恩人回京了?怎么?莫不是想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用不用朕顺道下个赐婚的旨意?”

纪云开一怔,面色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连忙道:“谢皇上隆恩,只是那位姑娘虽对臣有恩,却无意。臣护送她回京,是受人之托,助她与家人团聚,并无结亲之意。”

皇帝“哦”了一声,做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也不再深问。

纪云开悄然松一口气,心底却忽的浮上一个念头:若是皇帝给他和卿卿赐婚,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