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 55 章(1 / 2)

东宫美人 荔箫 3286 字 13天前

“唉。”皇帝长声而叹, 继而苦笑,“你还年轻, 朕就是与你说了,你也未必明白。”

沈晰不明就里地打量着父亲, 皇帝沉吟了良久,还是摆手:“罢了,不多说了。朕的话你想一想,旁的事, 我们日后都是走一步看一步。”

眼下的情形,他不知道如何跟太子讲, 而且讲了也无济于事。

简而言之,就是这次的病让他觉得不一样了。

古往今来的皇帝, 除却几个太过昏聩荒唐的以外,其他大概在登基时都想当个明君。但这些相当明君的也不尽相同——有些或许资质平庸, 心有余而力不足;有的为局势所困, 竭力想力挽狂澜, 却仍旧落了个国破家亡的下场。

而在史书上真正留下浓墨重彩的,多是真正成了明君的那几位。可这些明君,也常有在史书间留下几句骂名的遗憾。

譬如秦始皇——他是否能称作明君或许原也有待商榷, 但至少也是位顶天立地的枭雄吧!他曾横扫六国、一统天下, 晚年时的大秦却还是变得一团糟。公子扶苏被缴诏赐死, 胡亥继位, 不仅使得秦朝二世而亡, 始皇帝的一干子女也都未能善终。

再说汉武帝, 雄才大略人尽皆知,手下名将打得匈奴落花流水,初始西域的使臣开辟的道路到现在都是贸易要道。然即便如此,晚年时依旧神智昏聩,使得太子蒙冤而死。后来冤案得以昭雪,武帝为太子建了思子宫以寄哀思,但已命殒之人终是回不来了。

凡此种种,读史者无不为之扼腕,明君晚年的昏聩往往比昏君的经年恶行更令人痛心,读来时直恨不得回到千百年前去阻挡这一切遗憾。

皇帝从前也不过是这样的感受,但如今自己年岁渐长、又被一场大病搞得精力大不如前了,他突然感到了一种别样的恐惧。

在病势较重的那些时日,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疑心。一边为朝政之事力不从心不得不将诸多事宜交给底下人办,一边又日日唯恐官员做大,时时在想自己这般病着,朝中会不会出现结党谋逆之事。

那阵子他甚至看几个年长的儿子都不太顺眼,他们的年轻气盛意气风发时常会让他心中不安,疑神疑鬼地胡乱猜忌他们会不会为了皇位而趁病害他。

东宫那个宠妾引起他的紧张也是类似的缘故。若放在以前,他是不会那样担忧的,曾经的他那么有信心与气势,打从心底觉得天下都是他的,一个罪臣的女儿如何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但那阵子,他着魔般的想尽了各种可怕的结果,同时也在想前丞相的种种不敬。两种情绪掺杂在一起,令他差点在一闪念间直接下旨赐死楚氏。

若他真的那样做了,事后他大概会觉得自己疯了。所幸他还没有昏聩到那个地步,理智和病中蔓生的恐惧厮打到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但饶是如此,这种感觉也足以让他害怕了。

他感觉那些在史书中令他扼腕的结局正在步步走近,他在无可控制地衰老、虚弱,并在衰老虚弱中迎来昏庸的晚年。

先前的三十余年,他政治清明、后宫和睦,儿孙也相处融洽。而现在,他惶恐地感觉到,这些似乎都会在他咽气前就走到尽头。

他是因此才避出来的,他想暂时避开时刻都充斥着权力纷争的皇宫,让自己静一静;也暂时避开几位年长的皇子,免得自己看着他们便敌意油生。

尤其是太子。他多怕自己在昏聩之下会视自己一手栽培出来的储君为敌,最后和汉武帝一样只能日复一日地思念死于自己之手的儿子。

这一切都太可怕了。

看着自己走向衰亡,太可怕了。

可儿子们是孝顺的,他避过来,他们就跟了过来。

其中或许也掺杂了些别的思量。但眼下,他要尽力地同自己说,他们是孝顺的。

他是皇帝,他心底的猜忌只有他自己能够压制。千百年后他在史书上会留下怎样的名,也只有他自己能左右。

他强迫自己冷静,强迫自己对太子保持信任,强迫自己理智地压制其他儿子,为太子铺路。

不论他还能活多久,太子都必须顺利地继位。他不能在行将就木的时候,看着儿子们拼得你死我活.

东宫,楚怡在沈晰不在的这些时日里虽然很想他,但也自得其乐。

——那话怎么说的来着?小别胜新欢!她现在虽然不能日日都见到他的面,但和他写信也别有一番趣味。

她不太知道古人通信都有什么套路和规则,所以就随便来了。跟他说说今天吃到了什么好吃的、明天听说了什么趣事,写得心情大好。

他的回信也同样都很随意。有一天的信里还给她附了一片红叶,说是在园子里偶然捡到的,发现红得格外正,就送来给她看看。

那片叶子也确实很红,通体都红,红得很均匀,就像假的似的。

楚怡对着那片叶子看了半天,才从纹理之类的细微之处看出是片真叶子,不然简直要怀疑他在逗她玩!然后,她把回信连带叶子都加进了本子中,打算好好收着。

等她老了,这些都是珍贵的记忆啊!

她望着自己的“藏品”胡思乱想,琢磨着他到时候如果还喜欢她,她就和他一起回顾往昔。

如果他已变心了……她能把这些“皇帝登基前的墨宝”拍卖变现不?

除了和沈晰写信,楚怡最近和云诗玩得也很开心。

云诗太害怕太子,太子在的时候她都不敢来绿意阁找楚怡。眼下太子不在家,云诗称霸王(不是),每天都带着欢宜来找楚怡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