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梁六帮吴文铭从泰州捎来的信,韩秀峰凝重地解释道:“张翊国不晓得您有没有听说过,他原本是两淮运司的候补盐知事,年初长毛犯扬州时,杨殿邦跑了,刘良驹跑了,但明伦跑了,扬州城里的文武官员几乎全跑了,就他和副将朱占鳌没跑,还在扬州城西的长春桥一带阻截过长毛。
朱占鳌殉国之后他是屡败屡战,大大小小跟长毛打过十几仗,唯一的胜仗是跟我一道守万福桥,守万福桥时吴文铭也在,可以说跟吴文铭是过命的交情。结果前些天被围困了大半年的曾立昌不但从扬州跑了,还跟接应他们的长毛一道杀了琦善和雷以诚个措手不及。
耗费那么多钱粮只收复了一座空城,让被围困大半年的长毛跑了,琦善怎么跟皇上交代,就上折子弹劾张翊国等雷以诚手下的文武官员,这不是颠倒黑白吗?吴文铭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张翊国被问罪,就一气之下去了武昌,打算去请他堂哥保张翊国。”
“顺带着请他堂哥保你?”
“差不多。”
乔松年放下筷子道:“志行,吴大人性格方正,不邀功不掩过,且为官清廉。所到之处清除积弊,平定匪乱,赈灾救急,整顿吏治,堪称我辈之楷模。也正因为如此,无论张翊国的事,还是你的事,吴大人都帮不上忙,毕竟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身为湖广总督不好过问两江的事。”
韩秀峰猛然意识到吴文镕和吴文锡虽是亲兄弟,但无论为人还是为官完全不一样。据说吴文镕为官清廉到官服上都打补丁,而吴文锡却很奢侈,该收的银子更是照单全收。想到这些,韩秀峰喃喃地说:“看来我把事情想简单了。”
“虽然想简单了,但跟仪真吴家有交情终究比没交情好,你不是想先去湖广,然后找个由头致仕回乡吗?这事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来前许大人说了,他会请京里的同年帮你想想办法。”
“许大人打算请谁帮我想办法?”韩秀峰下意识问。
“工部尚书彭蕴章彭大人。”
“彭大人好像也是军机大臣!”
“我以为你不晓得呢,彭大人三年前就入值军机处,就在军机处行走。”乔松年笑了笑,接着道:“等我们的折子呈上去,皇上就会将你交部议处,不管刑部和吏部议出个什么结果,都得先呈军机处。彭大人跟许大人是同年,而且许大人不轻易求人,这个忙彭大人一定会帮的,帮你求个降级调任不是什么难事。”
韩秀峰没想到许乃钊在京城竟有那么大一个靠山,不禁笑道:“太好了,我捐过好几个加级记录。尽管降,降完把我分发去湖广候补试用。”
看着韩秀峰高兴的样子,乔松年没之前那么歉疚了,笑看着他问:“湖广大着呢,你想好了,究竟是去湖南还是湖北?”
“湖南湖北都行,只要离家近。”
“要说离家近,贵州离你老家好像也不远。”
“还是去湖广吧,毕竟我不只是要离家近,而是要回家!降级调任去做候补官只是个跳板,去湖广我还能求吴大人随便找个由头让我回籍,去贵州我能求谁,别说云贵总督,就是贵州巡抚我也不认得。”
“好,就湖广,明天一早我就去向许大人禀报。”
……
与此同时,大头、陈虎、吉大吉二等老泰勇营的兄弟正在外面跟梁六打听张翊国的事。
“没想到他也被弹劾了,他被弹劾也好,最好被革职永不叙用,不然不晓得又有多少兄弟会被他克死!”
“想得倒美,弹劾他的只是琦善,别的大人不但没弹劾还在想办法保他。”
“哪个大人想保他,保他做啥子,他又不好打仗,从来没打过胜仗!”大头不解地问。
梁六苦笑道:“他是不会打仗,也没打过几场胜仗,但在藩台、臬台和道台大人们看来,他至少敢豁出去跟长毛打,比琦善和慧成手下的那些营官强多了,而且吴老爷等士绅都觉得他是个好官,是个大忠臣,所以都在想办法保他。”
想到曾在张翊国手下干过的那些兄弟,陈虎叹道:“完了,不晓得又有多少兄弟会被他坑死。”
提起这个,梁六又无奈地说:“听潘老爷口气,张翊国要是能过这一关,郭大人十有八九会让他回运司衙门戴罪效力,不是让他做盐捕营的营官,就是让他做庙湾营的营官。”
在大头心目中无论盐捕营还是后来复建的漕标庙湾营,营里的那些兵勇全是他的兄弟,不禁跳起来问:“郭大人究竟咋想的,怎么能让他做营官,还做盐捕营的营官?”
梁六把他拉坐下来,苦笑道:“我要是郭大人,我也会这么安排。毕竟盐捕营也好,庙湾营也罢,终究是要上阵打仗的。营官要是贪生怕死,这仗怎么打?四爷不回去了,景华就是个摆设,郭大人不用张翊国还能用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