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成双手后附,突然翻脸,冷声道:“自己的职责,怎可假手于人?如此不负责任,如何能担起马房平日的事务,别小看一个小小的牧监,骑兵仰仗的可都是这些战马!关键时刻,对战局起了决定作用的,也是这些不会说话的兄弟!”
马房管事愣了愣,被罗成这番一说,不但没恼怒,竟然肃然起敬起来,腰杆子也挺直了,道:“罗将军,您说的实在太好了。我以前一直以我如此年纪轻轻,不上战场打仗,而是在这养马觉得窝囊,被你这么一说,我顿时觉得我的作用举足轻重,我现下马上去巡视战马。属下这就下去了……罗将军,那你——”
罗成一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效果,继续佯装严肃道:“你去吧,我自己慢慢找。”
“哎,罗将军,你前面走到底,往左拐,马厩旁边紧挨着一个破草棚的就是,那个破草棚里住的是上个月新招来的养马兵,这人长相不太好,别让他惊扰了你。”
罗成点点头,心说,他什么没见过,还能让人给吓到不成。不过,那人总算是被忽悠走了。
罗成顺着那人指的路,往前走去,已进冬日,严寒酷冷,昨晚上后半夜还飘了雪花,今早上还在洋洋洒洒地下着,在地上铺上了薄薄的一层,罗成每到一处,都一个浅浅的脚印。
快到走到马厩的时候,罗成看到了那个姓洪的牧尉说起的破草棚子,小门虚掩着,但那破旧不堪的草棚子哪里抵得住寒冬的冷风,只见小门在风中发出吱嘎的响声,一合一闭,在风中摇曳,仿佛被冻得瑟瑟发抖一般。
罗成想着这般恶劣的天气,那马夫愣是不肯和牧监的人一起合帐,而是宁愿选择在马厩旁安置个简易的遮风挡雨处,可想而知,怕是顾及到旁人的感受,洪牧尉曾说过这人长得并不好。
罗成原本只是想看看赛龙五斑驹,但是这会儿却是想看看那个洪牧尉口中的养马人,至少表示一下感谢,谢谢他能替他照顾赛龙五斑驹。
靠近那草棚,罗成轻轻伸手推了推门,几乎没用力,那门便开了手掌大般地一条缝,透过那条缝,先入为主的是一个铺满干草的门板,而支撑门板的是不知道从哪捡回的几块大石头。
床上,暂且将这块铺满干草的门板称之为床吧,床上搭着一件破旧的灰色的长衫。
草棚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不要说各个营帐都备上的火炉,就是不漏风都做不到,这种地方怎么可以住人?
罗成眉头紧锁,想象不到在唐营之中,竟然还有人住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没被冻死都是万幸。
罗成二话不说,推门而入,出声道:“这里根本不适宜住人,你怎么没跟牧监的人住在一个营帐?可是因为你的长相,牧监的人都欺负你?你只管说出来,我替你做主。”
等到那人连忙转身,留这个光裸的上半身背影时,罗成却忽得愣住了。
方才那一瞥,那男子乱蓬蓬的长发之下,露出了一点儿下巴。
瘦削而挺直的身躯……那瘦得仿佛都削尖了的下巴,还有他出声的瞬间,那人紧抿着泛白的干裂嘴唇……
罗成试想过很多种与他再次相遇的可能,但是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样的场景下与之相遇。
虽然他不想相信,曾经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心甘情愿地栖身在这小小的马房之中?但是容不得他不信……
那个人实在太像宇文成都了!
罗成僵在了原处。
就在此时,床板上背对着坐着的人,随手胡乱地拿起搭在床板上的长衫,往身上随便一耷拉,低着头,疾步离开。
直到人走出了草棚,罗成才晃过神来,张开腿就往草棚外跑。
“你躲啊,你还要躲到哪里去?”罗成冲着那人的背影失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