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不厌轻轻使力,指甲划开青色皮白色肉,给他看中间的一截莲心:“这里是苦的,你方才一并吞下去,定然不习惯。但云梦泽的渔民习惯用莲心泡茶,解热静心。”
叶棠问道:“那茶也是苦的了?”
钟不厌点头:“世人皆苦,习惯了这味道,才好发现甜。”
叶棠烦透了他时不时的大道理,总觉得此人在西秀山憋得狠了,遇到一个年纪小些的后辈就好为人师,谆谆教诲,也不知道谁才受得了。
于是他往后一仰,拿荷叶遮住了脸:“我睡一会儿。”
钟不厌说好,可怜他堂堂十二楼掌门,如今在云梦泽深处任劳任怨地给个毛头小子剥莲子,一会儿还得把人载回去——说来荒唐,他却甘之如饴。
四野寂静,偶尔有鱼戏荷叶间的水声,鹭鸟鸣叫,饱满的莲蓬轻轻低头。
七月七日的傍晚,钟不厌与叶棠在清风之间默然相对。他想了想,手指在那片遮住脸的荷叶上逡巡而过,最终没有摘下。
“现在就回去了。”他说道,站起身,小船应声激起一串水浪。
叶棠还躺着,迷糊地问道:“今夜有月亮么?”
钟不厌抬头望了一眼:“是新月。”
叶棠还闭着眼,没头没尾道:“真好。”
他不知道叶棠在说什么,只好笑了笑当作回应。船桨重新拿在手头,钟不厌顺着来时的路,撑开一路荷花和莲蓬,身后是无边碧海和璀璨夕阳。
分明有哪里不一样了,但钟不厌说不出来。
直至后来,他才知晓那日的缱绻,自己虽形容不好,但前人早已书写过相似情愫,不过是“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