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的声音沉了下去,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平整的眉心也微微隆起,整个人都笼上了一层郁色,显得有些委顿。
似是不愿过多地流露情绪,阿姨低下头微微侧着身避开与我直面,给手里的口袋打上结扔进手推车里,低声招呼我,“走吧。结了账早点回去了。”
我怔怔地盯着阿姨的背影,在我的印象里她的身姿总是挺拔笔直,非常的有气质,此时她的脊背却隐隐有些弯曲的迹象,像是背负着难以承受的重量,充满了疲惫感。
这重量恰恰是我们加诸于她的。世间所有爱重子女的父母总不免要为自己的孩子担心,生怕他们未来的道路走得不平坦,恨不能替他们扫平所有的障碍。即便阿姨没有说出来,但是可以想见,她必然是希望宁冉能够走上一条坦途。只是天不遂人愿,压在她心上的愁虑比别的母亲重得多。
而在不久的将来,我的父母也会承受像阿姨一样的负担,也许一夜之间腰杆就折了。
一时间我心口闷得喘不上气,眼眶又热又痒,用力一眨,视线就模糊了,又不敢让阿姨发现,只好赶紧用袖子在眼睛上胡乱抹了一把,将水痕擦干。
我想我可以完全与宁冉感同身受了。这种滋味简直是把人的良心叉在火堆上炙烤。
“你后悔吗?”夜里我和宁冉一人拎着一瓶啤酒在新房的阳台上吹冷风,说起了白天的事情,她灌下一口酒,用一双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盯着我问道。
我也学着她的样子,咽下一大口冰凉的液体,偏着头与她对视,迟缓地摇摇脑袋,“不后悔。就是觉得心里难受。”
宁冉顿了一下,一仰脖子喝光了剩下的酒,放下酒瓶伸手来捧住了我的头,下巴搁在我头顶上,闷闷的声音从我头发顶上传来,“好了,今天是咱们搬新家的日子,要高兴一点才行。”
我酒量历来都不好,喝了小半瓶视线就已经变成了万花筒,双颊发烫地歪在她怀里,半阖着眼睛傻兮兮地咧嘴,“嗯哼,那你就说点让我高兴的。”
宁冉哼笑一声,揉着我的脸,索性把我整个人都困住,贴着我耳边低声喃语,“说点高兴的。”
“咱们今晚先在楼下住着,明晚就去楼上,阳台上的望远镜都装好了。欸——不对,现在是冬天,也看不了几颗星星,还是看夜景吧。咱们楼层高,看得远,省城美景尽收眼底。”
“然后呢?”
“然后等开了春,我们可以支个画板,天光好的时候就一起画点画。前两天收拾东西的时候我看到那个速写本了,纸张都有点泛黄了,画也有些掉色。等着以后我重新画给你,把两套屋子都贴满。”
我瘪瘪嘴,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还是别了,要是有人来做客,不定以为咱们多自恋呢。”
宁冉倒不以为意,“我乐意,谁管得着。”
“得了吧,合着不是你被挂在墙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