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王娣习惯每年把衣服都清洗一遍晒好,以至于衣服穿上的时候,都还是干干爽爽的不带霉味。
王娣坐在沙发上烤火,看着她这幅模样,当即把她拉到了炉子边上,给她擦头发。
炭炉也是小时候放在梁枝房间里那一个,炭火烧得正旺,热意扑在脸上和手上,暖烘烘的。
梁枝眯起眼睛,恍惚间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过去。
那个时候的冬天,也像现在这样,她坐在炉子前,王娣一边给她擦头发,一边拿收音机给她放广播,还有专门去镇上拷来的一些舞曲。
有的时候王娣也会跟着摇两下,哼唱出两句,歌声与混着杂音的舞曲此起彼伏,即使家里只有两个人,这样的时刻,却十几年如一日的温暖。
——如果可以回到过去,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脑中霎时间飞过这样一个念头,梁枝怔了下,有些走神。
如果可以回到过去,她仍会选择拼尽全力考上江大。
只是,不为任何人,只为她自己。
然后,远离一切与秦瞿有关的人和事,重新开始一段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不浪费任何的岁月。
想到这里,梁枝清醒几分。
可惜没有如果。
不过好在浪费的时间还不算多,现在意识到,也并不算晚。
一切都还来得及。
王娣把梁枝的头发擦到半干,又伸手帮她理了理,慢吞吞地对她说:“洗干净了,舒舒服服过。”
梁枝笑着应了一声,从王娣手里接过毛巾,搭在炉子旁的小椅子上。
王娣手上得了空,坐到她身边。
这时,梁枝忽然道:“妈,我可能要出国待上一段时间。”
“嗯?”王娣猝不及防听她这么通知,不赞同地皱起眉,“多久?”
“过完年就出发,具体在那边待多久还没定,”梁枝解释道,“城里的房子空着,你可以过去住,那边环境不错——”
王娣一听,脸色立刻变了,双脚不自在地轮换着在地上跺了几下,嘟嘟囔囔:“去什么……都说了我又不会……到时候被笑……”
“笑什么?”梁枝这次直接握住了王娣乱晃的手,笑吟吟道,“有不会的我让任夏夏来教你,她答应了的,你到时候记得经常叫她过来吃饭就行——”
王娣手上动得更用力,急切地想要甩开梁枝,“我什么都不会,丢人……”
“哎呀,有什么丢人的。”梁枝看着王娣眼睛都快红了,心里酸酸涩涩的。
以前她一直待在秦瞿的阴影下,也因为出身和条件的不对等而时刻感到自卑,所以甚至不知道怎么去劝说王娣,她不愿意的话,也就不再继续下去。
王娣这几年有点风湿,腿脚没有以前那么利索,家里这房子的条件不好,周边甚至连个卫生院都没有,要是真磕着碰着了,她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定了定神,梁枝安抚地捏捏王娣的手背,鼻子有点发热的,脸上却仍挂着笑。
“丢什么人啊,你以后可是大设计师的亲妈,谁敢说你丢人?”她笑着调侃,“以后他们都只能在书上新闻上看见我,只有你能想见我就见我。”
见王娣仍有些犹豫,她于是狡黠地勾勾唇,继续道:“况且我已经联系好那边的师傅了,让他们过来把房子翻新一下,你这儿有些地方都老化了,你要是一个人住着,你让我在外面怎么放心。”
王娣登时睁大了眼,满脸不赞同:“我还没说……”
怕人生气,梁枝忙继续安抚,半劝半哄:“订都订好了,总不能浪费钱是不是?你就当去城里旅游一段时间,要是住着舒服你就留那儿,要是实在适应不过来,再回来怎么样?”
“……”
王娣不吭声,陷入思考。
梁枝见状,立刻感觉到已经成功了一半,于是乘胜追击:“而且你女儿走的时候你总不能不送送吧?从这儿去机场多远啊——”
“知道了。”王娣打断她的话,有点郁闷地无奈道,“说不过你。”
梁枝总算松了口气。
最放不下的一件事得到了解决,她也不需要担心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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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枝离开江城那天,任夏夏在安检口抱着梁枝哭了个稀里哗啦。
“呜呜呜你好狠的心,我还没回来多久你就要跑了,我还说你自由以后多找你四处浪一浪呢……你过分!”
“行行行,是我过分,”梁枝拍拍她的背,“怎么哭那么凶,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要去参与什么九死一生的计划呢。”
“我这不太感性了吗?”任夏夏就着她的衣服外套擦了擦眼泪,末了还理直气壮回答道:“认识我那么久还不了解我性格,亏我还是为你高兴哭的。”
王娣站在一边一直没说话,见她这样,嫌弃地递过去一包纸。
任夏夏接过纸巾擤鼻涕,顺便帮梁枝擦了擦衣服:“你别不信啊,我是真的高兴,我们家枝枝终于支棱起来脱离苦海,心里再没有秦瞿那个渣男的痕迹,我这不高兴哭的么……”
梁枝在听见“秦瞿”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失神了一阵,接着才揉揉任夏夏又染成粉红色的头发,“别染了,这发质都脆弱成这样了。”
任夏夏当即捂住头顶,果不其然被带着转移了注意力:“头可断,血可流,发色永远杀马特!”
“知道了知道了,”见任夏夏止住了哭,梁枝满意地点点头,顺着她说,“别秃了就行——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