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挥手让怀秀退下,替两人又斟上茶:长安胸怀宽大,为兄甚是羞愧。当年是为兄对不起你,发榜后我中了榜眼,本该修书一封与你同喜。但......唉,京城繁华迷了我的心志,老师也看重我欲将女儿女配给我,前思后想我到底被私欲蒙了眼。这些年,我总是想起你......说这些又有何用呢?颜文心苦笑,身上那股因久居高位而养出来的威严,散得干干净净,竟有些颓唐。
吴幸子听着他叨叨絮语,万般滋味和在一起,喉头一阵发苦。
载宗兄,如今你过得好,这便好了。他看不透颜文心这般作态意欲为何,只能出声暂且宽慰几句。
那你过得可好?颜文心看过去的眼神满是关怀与疼惜,吴幸子几乎都要被迷惑了。
挺好......有个鲲鹏兰陵王陪着呢。
前些日子,我在白公子的琴会上见着你,看你身边有人了,所以不方便招呼,你可别怪为兄。不怪的不怪的,我以为你没认出我,毕竟都二十年了......再说,有平一凡又有关山尽,他哪来的心思给别人?
为兄这里恐怕要冒犯你几句了,先请长安见谅。颜文心说着起身作揖,吴幸子也赶忙起身回礼,心里偷偷咋舌。
这应该是要说正事了吧?莫名的,有些雀跃兴奋。无论他与颜文心先前有什么渊源,如今早都毫无关系了。反倒关山尽与颜文心正不死不休,吴幸子的胳膊可从不往外弯。
载宗兄请别如此客气,任何指教小弟都洗耳恭听。唉,长安真正未曾变过啊。颜文心又感叹了一回,随即整肃神情,凝重地开口:为兄不得不问,那日在你身边的平一凡,与你当真是契兄弟的关系?这......吴幸子脸色一红,想起前些日子与关山尽的缠绵甜蜜。
回家后他又整理了一回鲲鹏榜,乖巧地依照关山尽交代的,把平一凡的鲲鹏慕容冲给烧了,尽管心里倍觉可惜,那粉粉的颜色上得可真好!然后将属于关山尽的那张鲲鹏图给端端正正摆在众鲲鹏之上,有种望尽千帆回归恬静的释然感。
见他羞涩的模样,颜文心就是再活两辈子也猜不到吴幸子心里满满的鲲鹏,只以为他是想起平一凡而害羞,显见感情已经很深了。
看来确实是了。颜文心蹙起眉神情更为凝重,斟酌再三才又开口:你可知平一凡的身分?啊?别说,知道得还挺清楚。吴幸子端起茶啜了口,努力摆出隐带困惑的表情:这自然是清楚的,他是京城人士,出生在城南连堂曲径,家道中落但身世清白,现在是个南北杂货商人......有什么不对吗?没什么不对。大夏朝确实有这么一个叫平一凡的人,身世背景与你口中这位一模一样,但十数年前在南蛮失踪过一段时间。话到此处,颜文心突然闭口不言,沉默地拨弄烧水的红泥火炉,里头的碳色泽略白,火光也温和许多,看起来懒洋洋的。
这一手吊胃口的手段,颜文心可谓炉火纯青,即便吴幸子早有所防备,依然被吊着心口猫抓过似搔痒难当。
他忍不住有些急躁的问道:载宗兄的意思是?为兄没什么意思,只是好奇这段往事,平一凡是否同你述说过?乍听之下只是闲聊一二,但吴幸子毕竟不是不知世事的娇花,哪能听不出颜文心字里行间的隐讳挑拨呢?
于是他也皱起眉头,一脸心存侥幸地摇头:说倒是没说过,想来那段过往对他来说也不欲回想,现在他也好好的在京城里不是吗?你说得对,眼下他在京城过得可挺好的。颜文心瞇眼一笑,话锋突然一转:你许久没吃春日常见了,为兄让人做点送来给你带回去?也让平一凡尝尝味道。这怎么好意思。吴幸子连忙推拒。
欸,怎么不好意思?当年要不是你的大力帮助,为兄哪能赴京赶考?这点小事,聊表心意而已。颜文心摆摆手,也不知用什么方法叫回了怀秀,低声交代他回府里让厨房再做两食盒春日常见送来。
吴幸子吞吞口水,他心里防着颜文心不假,却是不会防着好吃的。
在点心送来前两人又独处了一个多时辰,颜文心倒是没再提平一凡与过去的事儿,拉着他说些京城的名人逸事,低柔的声音与过去别无二致,吴幸子都不禁听入迷了。
等怀秀把点心送来,就见秀丽的年轻人一脸严肃地附在颜文心耳侧嘀咕了几句,吴幸子也不好奇他们说什么,一门心思都在刚烙好的春日常见上,忍不住掂了一块吃,别说还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