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联祁连堡插入钟离苑的细作,已经数次力邀钟离子息中秋赏月。地点选在一处幽静山谷,四周均是峭壁,地形繁复,极其便于藏匿,横联策划已久,主力聚集,只等着瓮中捉鳖。
那原是一场有去无归的的鸿门宴。
钟离子息欣然应允。
从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将计就计,省了不少功夫。他查好了地形,布好了火攻之计,还祭出个培养多年的自己的傀儡。他向来惯于假戏真做,连自己几个心腹的侍卫,都安排给了这个傀儡。
经此一役,天下再无祁连堡与太行涧,其他几派均成散沙,少几颗弃子,也无关紧要。
他剧本写得妥当,心里安定,谷内危机四伏,风声鹤唳,他却姿容慵懒斜依在峭壁洞穴之中冷眼旁观,甚至还备了茶点,只等着傀儡被擒,祁太两大派首脑现身,届时一把火将谷内敌我双方全都化作灰烬。
钟离子息悠悠然赏了一会儿月,听谷内金戈声乍起。他品了两盏茶,那些厮打咒骂之声渐弱,推算了一下时间,自言自语道:“差不多了罢。”
夜君似笑非笑来报:“回禀主人,敌袭被击退了。”
钟离子息眉峰一压,寒芒毕露,气势慑人,周围人知他动怒,纷纷跪了一地。
横联策划已久,高手云集,大军压境,占尽天时地利,而傀儡身边只带了不到二十人,无人知道今晚会遇袭,绝不可能抵御攻击,莫非有诈?
钟离子息踏在峭壁上往谷内望去,这夜无风也无云,月华亮得惊人,谷中尸体遍布,战火未熄,傀儡战战兢兢锁在一角,唯见一人持剑而立,稳稳挡在他身前。
星尘满月,金风玉露,全映在那三尺青峰之中,摄魂夺目。
持剑者傲立良久,确定袭敌均已褪去,回身向傀儡毕恭毕敬行了全礼,将那瘫痪在地的烂泥扶了起来。
“是夜刹。”夜君在他耳边小声道。
又是此人。
算上两年前秦可奏一事,他已有两次十拿九稳的谋划在夜刹身上栽了跟头。
钟离子息怒不可遏,恨不得立刻就将此人千刀万剐,强迫自己平静下来,问道:“夜君,你在他手上能过几招。”
夜君笑道:“三十七招。”片刻后又补了一句,“当然,我已经算很不错了。”
钟离子息顿时有些不寒而栗,冷冷道:“我竟放一个如此危险的人物在我身边两年……”
此人若有反意,整个钟离苑无人能拦。钟离子息每每念及此处,便觉寝食难安。
他不妄动,回府命大夫去探了夜刹伤势,知道他并非毫发无损,甚至伤得有些重,才勉强放下心来。
他全神戒备,按着袖中刀柄前去探病。夜刹伤药敷到一半,挣扎着跪到地上行礼。
钟离子息不敢落座,隔着数十步之遥,问道:“明知道那傀儡是假的,何必如此拼命?”
“因为是您的吩咐。”夜刹温顺答道。
钟离子息看他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绷带下一丝一缕渗出的血迹,无论如何也无法跟那个以一人之力傲然抗衡整个横联的骄傲剑客联系到一起,竟然有些心软。
他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就此离去了。
而这之后,钟离子息花了整整一年,懊悔当时没有下手除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