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浴室出来,顾小鱼连路都走不了。脚踩在地上像踩着棉花团子上一样,软绵绵的,浑身都使不上劲儿。
从浴室缠绵回床上,他的吻却依旧连绵不断。吻在她唇上,惹得她一身疲惫,再也经不起半分怜爱。
顾小鱼累极了,躺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闭上眼立马就能入睡,还迷迷糊糊地做了一个梦。
梦境逼真到几近于情景重现,她猛地一回神,便又回到了那条寂寥而悠长的小巷。没有尽头的小巷,与那天晚上的似曾相似,又迥乎不同。
小巷子年岁已久,路面未曾休整,泛白的老砖下大多都悬了空。天上还落着夜雨,她一脚踩下去,砖头下立马挤出了不适宜的水响声。
那声音古怪而又沉闷,压抑至极。每走一步,都像是从地底惊出了一双无形的大手,紧紧抓住了她的腿脚,叫她置身其中,挣脱不得。
顾小鱼努力往前走,身后鬼魅似的脚步声如影随形。
又是那个持枪的小个子男人,脖子上还有一块杯口大的黑疤。他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揣在兜里,另一只手握着手机,不断地抬头低头,似乎在看她,又似乎在看短信。
顾小鱼心里一惊,忍着心慌继续往前迈步。身后脚步声便愈发接近,她来不及反应,口鼻忽然被一双粗糙的大手死死地捂住!
梦逼真到连周遭空气都冷漠如刀割。顾小鱼喘不过气来,下意识去拉扯,声嘶力竭,却只能勉强掰开一道呼吸的口子——连呼吸都成了一种奢望,她根本无力脱逃!
眼泪抑制不住地下滑,挣扎之中,意识似乎有点飘远了又似乎从未离去。连最后一口氧气都要耗尽,顾小鱼头晕得厉害,理智全然不复,身体却还做着最后的努力……
夜是那般的静,忽然有一阵清晰无比的脚步声,急切地冲了过来。
顾小鱼心中狂喜,蓦然回首,却只见到身着一个褐色上衣的瘦高个向她迎面走来。
他步伐极大,十几米的距离,只是眨眼之间便到了她跟前。他手里还拽着那一晚柚酱背着的小黑包,口里骂骂咧咧不曾停歇,直到骂得怒了,忽然“蹭”的一下,冰冷的刀刃猛地划破夜空,冷光闪动,直直地向她刺了过来——
顾小鱼不敢闭眼,泪眼朦胧之中,却忽然有一人从天而降,抱住她侧身回旋,长腿一抬,一脚,就将那瘦高个踹飞!
他又是一脚,那持枪的歹徒也被踹出了梦里。这个梦,戛然而止。
顾小鱼在梦里被吓哭,醒了回想那惊天动地的两脚,却只想笑。脑袋往男人胸膛里拱了拱,拱得他呼吸一沉,掌心忽的变得燥热难安起来。
“昨天还不够累,笑成这样?”江喻白问。
顾小鱼莞尔:“二白我又梦到那个通缉犯了!”
她还在笑,江喻白却是一怔,当即肃了神色,一把把她搂进怀里,拍着后背柔声哄:“不怕媳妇儿,没事我在。”
“我没怕。”顾小鱼道,笑眯眯地抱住他的腰,轻轻摇了摇,“二白我昨晚上梦到通缉犯跟着我,然后你从天而降,一脚把他踹飞了……”
梦中一幕比拍电影还戏剧性,顾小鱼一说一乐。正要告诉他那通缉犯旋转着蹦出梦境的一幕,床头上手机响了。接听键一按下,他眉心霎时紧皱,沉默半晌,再启口,语调皆是肃然:“知道了。”
“怎么了?”顾小鱼问。
“要我过去并案。”
“那你什么时候去啊?”
“马上就走。”
这些天在军区大院里,江爸爸江妈妈待她这个儿媳妇如亲生闺女般百般呵护。又特别是江妈妈,想法设法地对她旁敲侧击,引导她从泥泞中脱身。顾小鱼确实脱身了,甚至压根就没有直面它……这才刚回蓉城,突然提起了这一茬,一时间,她竟然有些恍惚。
她微微发了愣。还想说什么,江队长抢先一步回了话:“我很快就回家。”
顾小鱼摇头:“二白我没事了,你好好工作,不用担心我。”
上一次在齐眉崖前她就想得清楚,上天有上天运行的法则,人世有人世的规矩。天底下本就没什么对错,所以一味强调自己的“对”和“伤害”其实并无必要。
牛角尖越往里走越窄小,人越往里钻就越痛苦。所以明知那是个痛,又何必去自寻烦恼呢?
顾小鱼再不想去自找没趣。凡事不求尽如人意,只愿无愧于心。这是她的答案。
“二白我真的没事了,反正……都有你保护我的。”顾小鱼道,坦然启口,心情竟是万般平和。
“真的不怕?”